苍穹之锁·三十
黄泉天堑、钢与火之舟
当远天泛起了鱼肚白,乌鲁克迎来了又一个黎明。
朝阳自地平线升起,金红的光芒刺破渺茫的冬雾,越过山地间嶙峋的峰岭,驰骋过荒芜的旷野,挥洒在城间。民房上薄薄的霜花映着光,神庙宏伟的铜像也如镀上了一层金箔。
吉尔伽美什孤自伫立在宫殿的塔楼上,迎着晨风向俯瞰在迷醉的霞红中连绵渐远的黄金之城。他将每一条街,每一条路,每一处记忆中的场所,逐一审视。
夜晚颓靡灰暗的色彩已经褪去,人们又开始为了生活而奔波,整座城焕发出了庸碌的生机。远方集市的喊骂声,行人匆匆跑过的脚步声,匠人的作坊里货物碰撞的闷响。这一切翻转着钻入了他的耳朵,令他感到烦躁。
这熟悉的景色,曾因一个美好的长梦而温暖亲切。而今这梦醒来的时候,它们变得陌生,冷硬而不协调。
“恩奇都…”因前天的雨雪,潮湿的空气愈加阴寒,乌鲁克王不由地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披风,“告诉本王,哪一边,才是真实。”他怅然若失地笑了笑,把玩起胸前的项链。
而回应他的,只有高远空洞的风声。
是梦,就终有醒来的一刻,这就是世间的法则。英雄王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但是,他追问的并非是现实,亦非飘渺的梦境。至少他想得到的答案并不在这片冷峻的楼群中,也无法欺骗自己接受市民们“那美丽之人仍然活在人们的心中”这种荒谬的论调。究竟什么才可谓真实,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同的答案。但只有被其认同,被相信着的于其来讲才是真实。
好比有些人耽于幻想,虽然这在外人看来有些难以理解,但事实上对他来说,能在其中感受到自我的存在及价值,再好不过。
但是,冷静下来的吉尔伽美什无比地清楚——那历历在目的艰难与幸福,刻骨铭心的泪水与欢笑,与唯一的挚友一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又怎会是一个虚妄的长梦!
是恩奇都让他知晓森野中泉水的甘甜更甚醇酒,让他明了人们的微笑高于贵族们矫饰的词句。那把阳光雨露带来的精灵,才是他此生最为珍贵的宝藏。
攥紧了着胸前那条恩奇都留下的链子,吉尔伽美什蹙了蹙眉,循着布置有廊柱的螺旋阶梯走下了塔楼,穿过了在冷风中枯竭的庭园,回到了寝宫之中。
在寒凉的浴室,他掬了捧冷水草草地洗了脸,对着华丽的明镜,审视起自己的面容。
湿漉漉的金发垂在额前与耳侧,水滴顺着脸颊淌落在池中,乌鲁克王那天神般俊美的容貌渐显魅惑。在以前的时候,他都是像这样将头发随意地散着,但是此时此刻,在位第十五年的他觉的这副样子有点不合适。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教恩奇都武艺的时候,每当自己把头发拢起的时候,恩奇都便会赞他“好威风”,于是便沾了些水,试着将头发全部拢了起来。再看看镜子,果然是从整体上显得更凌厉英武了。
吉尔伽美什满意地咧嘴一笑,回到房间内穿戴一新。不经意间,他瞥见了床头柜上那块一角上染了故友鲜血的手帕,便将它掖进腰间小心地藏好,就向着宁孙的住处出发了。昨夜的梦让他有些在意,他打算向全知的宁孙询问。
“乌特纳庇什提牟…”伫立于神知殿的殿门前,吉尔伽美什垂首沉吟着那梦中之人的名字。良久之后,他打定了决心,推开了沉重的石扉,呼唤起女神的名字“宁孙娜,你在吗!本王有要事询问你!”
然而却没有人回应他,阴暗的大堂内一片狼籍,凌乱的书本散落了一地,墙壁上的一些处暗格也呈现出打开的状态。
在往常的时候,宁孙都是将这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吉尔伽美什心中不由地一惊,到处翻看起来。最终,他在靠近窗户的书桌上,在靡靡的晨光中发现了一串潦草的字迹:——如果找我,来城外伊诗塔的神庙吧,我想和沙姆哈说说话。
“宁孙…你…”乌鲁克王蹙了蹙眉,向门外走去。
伊诗妲尔的神庙,他并不想去那个地方。每逢经过那里,他就会想起曾经对未来所做的打算。但是现在,无论是对恩奇都应许过的林泉山涧,还是平凡幸福的生活,都已经成了无法兑现的诺言。
英雄王也不知道,他的心绪为何变得如此优柔。大抵上是与恩奇都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的缘故吧。这样想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选了条小路绕到了伊诗塔的神庙。
推开庙宇的石门,宁孙正与那被恩奇都唤为“母亲”的女人盘坐于简朴的茶桌前。
“过来坐吧。”宁孙瞥了一眼吉尔伽美什,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
“宁孙娜,你在这里做什么?”吉尔伽美什席地而坐,径自拿起了桌上的茶,却发现是冰冷的。
“王,是我斗胆请女神来的。”一旁的沙姆哈踌躇着开了口,“那一天,我也在幼发拉底的河畔,目睹了一切。”女人撇过了头,眼睛里隐匿着悲痛,“都说善恶有报,可是为什么那孩子却被逼得如此结果…这不应该…”
“沙姆哈…”宁孙轻声地安慰着,叹道:“确实如你所说,恩奇都不该受这样的难,阿努也太狠心了。但是,这亦是他自己的选择…”
“宁孙大人,我知道的。”沙姆哈垂着头,缓缓说道:“对那孩子来说,最不能忘却的就是王了……比起死亡,他更惧怕遗忘吧。”
“哼,真是腻味的亢谈!”吉尔伽美什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放下了冰凉的茶杯,“你们在这里婆妈什么,”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有点心虚,因为方才他的心思也是这么的‘婆婆妈妈’,“ 你们也是恩奇都无法忘怀的人,”顿了顿,乌鲁克王又道:“所以别用那种谈论死人的语气说本王的朋友!”
“谢谢…”宁孙落寞地笑了笑,“只是事到如今,我们也该接受事实了—生命一旦消散,就没可能苏生。这是无法打破的真理。”
“哼,现在下定论未免还太早。”吉尔伽美什高傲地仰起了头,“就像本王的挚友曾说过,生命的珍贵就在于其允诺的可能性。”英雄王轻敲着桌子,说道:“昨夜,本王窥见了不死之秘,只要能够掌握那个,就能挽回这一切!”说罢,他将那个关于‘乌特纳庇什提牟’的梦境详细地讲述给两人。
“乌特纳庇什提牟?”宁孙挑了挑眉,疑惑地说道:“那是谁?你说那是直达意识深层的对话,能做到这个的只有神,”顿了顿,她以万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但凡世上诸神就一定发源于迪尔牟恩——可我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存在,那他就一定是不存在的。”
“但是,那种的而且确的深刻,难以磨灭。”吉尔伽美什沉吟,“那人掌握着不死的秘仪,如果能获得那个的话,就有办法挽回恩奇都。”乌鲁克王如雄鹰般微眯起眸子,“无论如何,本王已经打定主意一窥究竟。或许此世间的确存在着那种秘法。”
“你知道你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吗?让死者苏生这种事...!肉体破灭之后灵魂是无法继续存续的!而灵魂这种东西是具有唯一性的,即使世界的记录也只是‘信息’的层面...”对于吉尔伽美什的固执,宁孙有些愤慨和焦急,“除非达到刻录着万事万物之起源、同样唯一的‘阿克夏记录’才能把他已经消散的灵魂找回来...这已经是即使费多少时间与精力、再有技术也达不到的奇迹!”
“可是,本王曾与恩奇都一同见证过伊诗塔使亡灵重新获得生命的创造。”吉尔伽美什悠然地说道,“她能办到,本王没理由办不到。”
“伊诗塔?醒醒吧!”宁孙咬了咬唇,决定述说出真相,打醒这个固执的人,“根据你的描述、她所做的不过是将生物体残留下来的魄转进新造的躯体,这种事情我也做的到,但那和后者的程度根本就是天和地差别..”
“……是吗。”吉尔伽美什并没有如她预料中的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只是了然地合眼一笑,“宁孙,本王自叹没有你都那般的知识。所以对于你的说法,本王不清楚。”乌鲁克王玩味地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沉稳而平静地说道:“但是,岂有财宝丢失了就放手不管,任他零落于尘泥的道理?更何况…”话锋陡转,他骤然睁开的双眼里燃烧着决意,“…那是本王承认的人,地狱里污秽的杂碎哪有资格亲吻他的脚尖!普天之下,能与本王比肩而立的从来只有他一人!”
“可是,路途的危险连我都无法估计,”宁孙长叹着低下了头,眼里敛了不舍的情愫,“你真的就打定主意去追求那泡影般的秘密吗?”
虽然外表坚强,但此刻她的内心和平凡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又怎愿意再让另一个去冒险呢?
“纵使前路阴霾漫布,纵使是黄泉和天堑。本王也要去!”乌鲁克王背临着大开的石门,威严地宣告:“所谓地狱何足挂齿,如果连自己丢了的东西都找不回来,还称什么王!”
“......”对于吉尔伽美什的话,宁孙只是合眼聆听着,半晌才慢慢开口道:“是吗...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那我也没有再反驳的理由了,你和卢伽尔班达一样...都那么固执。”全知的女神不由莞尔,“但是,那也是王的才能吧...我承认,你的确有那个资格骄傲。”说着,她从衣服中扯出了颈间的项链,将那钥匙般的剑型缀饰解了下来,递给吉尔伽美什,“带上这个吧。”
“这是...?”乌鲁克王把玩着那装饰,疑惑地问道。
“有了它,或许你的财宝就不会再丢失了..你就把它当成是一个母亲给孩子的补偿,这把钥匙剑,是我所做的保有物品的结界的开关,连通着恩美尔卡时代就一直延续下来的宝库的门,在任何地方你可将其中物件取出,而它们会自动回到宝库中。”宁孙顿了顿,道:“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谢谢你...宁孙娜。”吉尔伽美什谨慎地将那钥匙收在腰间,思索半晌,方才开口道:“宁孙,事实上本王已打定了主意,问过你之后今日就启程。”乌鲁克王蹙了蹙眉,“所以,希望你能暂时管理乌鲁克—当然,伦多和阿达帕也会协助你。”
“……你啊,果然是卢伽尔的孩子。”宁孙无奈地笑了,撑着额叹道:“行了,你就安心地去吧。我暂时帮你管一管政务还是没问题的,反正和卢伽尔一起的时候都熟悉了——不过,不会太久。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因为回归的时刻已经不远了,现世的日子所剩无几。宁孙并没有把话说穿。
“具体的,你打算怎么办?”宁孙抬起了头,注视着吉尔伽美什,“甚至连路线都没有。”
“这不是问题。”吉尔伽美什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打算先去一趟基什,见见阿伽…”他眯起了眼睛,“那个家伙曾经到达过冥府之地,死亡之海的畔边,并在那里杀死了地狱的精灵、返回人间,他一定知道前往的路途。”
“恩梅巴拉盖的孩子,也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呢。”宁孙拥抱了吉尔伽美什,祝福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勇敢地去吧,吉尔伽美什。在这属于你们的时代,创造出新的传奇。”
“会的。”乌鲁克王亲吻他的母亲,转身迎着高升的太阳,迈向了被霜花所覆盖的黄尘古道。
当瑞玛特.宁孙望着那已然魁伟挺拔的背影,不由地将他与许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中先王卢伽尔班达隐匿的身影所重叠。
这一刻,她从心底感到骄傲与自豪。
吉尔伽美什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出行,他从乌鲁克的古道出发,搭乘马车间或徒步一直向着北方的山地前进。数月之间,他辗转在美索不达米亚古老而广阔的大陆上,当寒冷的冬天过去,他已越过了伊新和暴风神恩利尔庇佑的尼普尔,而当初春季终于临之时他抵达了麦西肯.沙匹尔。
在那里,已经看的到千山之地那绵延起伏的丘陵,他不得不徒步向着西北方继续前进。每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他隐匿于冰凉的山洞,当太阳初升之时就继续赶路。可北方的山地险峻,并不好走,就这样直到身上的干粮都吃完了,他才想起了宁孙所给予的那把宝藏之匙。
令他丧气的是,他从里面取出的尽是珠宝玉石、宝剑铠甲,没有食物。而唯一令他庆幸的,是其中竟也有美酒佳酿。于是他提起利剑,就着酒水杀吃豺狼猛兽。
当春暖花开的三月中旬来临之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破烂不堪,头发也如同稻草般纠在一起,简直像个山里来的野人。他翻过了最后一道险峻的峰岭,终于远远地望见了远处山腰间铅灰与铁锈色交杂的宏伟的钢铁大城。
与乌鲁克的精湛大气不同,基什的楼群全部由钢铁与山岩混造,钢筋穿插在巨大的岩隙之间、简单有力的笔划就塑造了坚不可摧的建筑群,也昭示了基什人勇于战斗、顽强拼搏的精神——他们硬是以自然这贫瘠的赐予,铸就了磅礴伟岸的文明之基盘。
吉尔伽美什来到城脚处,寻了一处山泉,洗去了仆仆的风尘,又打开了宝藏的通路,找了一套崭新的黄金铠甲穿戴整齐,方才迈向城门。
那些面容冷峻,沾染着机油的守城将士们见到他的时候,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感到惊讶。他们只是淡漠地打量着身穿华贵铠甲的他,并严谨地盘问:“外来人,请出示你的通行证。”
这些军人们的嗓子如同是山风般沙哑低沉,透露出一种坚定。
“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放肆地大笑道:“不愧是什么样的统帅就有什么样的部下,你们的言行倒和阿伽那个家伙有几分相似!来把门打开!”
“请注意你的言行。”将士们却依旧不为所动,“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有义务维护基什的秩序,希望你能配合。”
“哼,竟然敢勒令本王…罢了,那你们去给阿伽传话,”吉尔伽美什不悦地抱着胸,朗声道:“就说乌鲁克王吉尔伽美什有事与其商议!”
话音落下的瞬间,将士们面面相觑,最终互相点了点头。
“英雄王前来拜访,实乃我基什的荣幸。”一名指挥官着装的战士从众人中走了出来,他沧桑的面庞上,右眼处有着一道狰狞的剑伤,“请随我来吧。”以拳击胸行了基什标准的礼仪,他高声命令道:“开城!”
随着他的命令,十余丈的钢门在齿轮咬合的钝响中缓缓开启,宽大的花岗岩通路展现在眼前。道路的两旁是拥挤的楼群,整座城市都弥漫着硝石与机油的味道,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伴随着被火燎得微热的干燥的风扑面而来。
吉尔伽美什随着军官,在一队士兵的护送下向着王宫走去,心情有些沉闷。
因为每当他张望向他处的时候,总会有人故意地阻挡他的视线,但他并不好说穿—虽然这名义上的护送更像是充满戒备的押送,但在礼节上却是合情合理的。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军官头也不回地说道:“但是现在是戒严时期,如果您好奇的话,等一下还是亲自问陛下吧。”
“……也罢。”吉尔伽美什嗤笑道,“会儿见了阿伽,我亲自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基什王刚用过简单的午餐,端着杯麦芽酒对着铺了一桌子的工程图愁眉不展之时,门外传来了近侍的通报。
“陛下,有个自称是乌鲁克王吉尔伽美什的外来人前来拜访。”
“吉尔伽美什?”阿伽蹙了蹙眉头,问道:“说说那家伙的特征。”
“穿了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门外的声音踌躇了片刻,“因为反射着太阳光,晃的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唉。”阿伽头痛地呢喃着,“果然是那家伙…”而后高声道:“让他进来吧,直接带到这…”
“阿伽!你这家伙快出来!”突然一个高傲的声音打断了阿伽的话语,“本王有要事与你相商!”
“有话进来说!”基什王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哼,从君至臣都这么无礼。”房门被推开,黄金的身影信步而入,“满城焦躁的情绪,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比起这个,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吧。”阿伽扬了扬眉,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麦芽酒,“这么匆忙地赶过来,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本王是来向你打探前往冥府之路。”吉尔伽美什悠然地取出了随身的酒壶,为阿伽斟了一杯之后,亦为自己倒了一杯,“至于事情的起因,说来略长。”啜饮着美酒,吉尔伽美什将恩奇都之死,与他所做的那个关于不死秘仪的梦荷盘托出。
听他说完之后,阿伽神色复杂地摩沙着杯子,道:“所以你就打算只身去寻求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吗?”
“没错,只要有一线希望,”吉尔伽美什沉声道,“本王也要一试,所以快告诉我,那通往黄泉的大道究竟在哪。你曾被冥府精灵带走,又返回人间,想必是知道的。”
“这个…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阿伽摸了摸下巴,“可是那所谓的阴间并非是真正隔世的死亡之地,而是就在这大陆的某处——如果说方位的话,大抵就是一直向西,经过西帕尔、到达希特,再去往马里,然后到塔德莫,最后抵达贝布鲁斯与乌加里特之间的海岬,那里就是没有尽头的死亡之海。但这条路沿途城市很少,而且路途荒芜人烟。”顿了顿后,阿伽继续说道:“在我从那里回来之后,曾研究过,这是最近的路线。然后还有另一条,从基什出发,到沙杜普姆,经过埃什努纳向北而进,到萨马拉,再越过山到奴孜、亚拉法,然后前往尼尼微,再去往卡赫美什,最后到乌加里特,这一条路线沿途的城市比较多。”
“时不待人,本王选择最近的路。”吉尔伽美什肯定地说道:“但你还没告诉本王,如何穿越死亡之海?”
“这就是难的地方了,”阿伽沉吟道:“我也未曾到过那海的对岸,但是…你真的打定主意了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这不只是为了救恩奇都。”吉尔伽美什傲然道:“更是为了实践曾许下的诺言——我们连命运也能改变!如果连说出的话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称王!此一行,必定是要犯下与恩奇都同样的错误——以人之躯,涉及神之域,但那又如何?”
“以受制于死亡的人之躯迈向毁灭的地狱、并向诸神宣战?”阿伽挑了挑眉,玩味地摸着烟枪,“是吗…吉尔伽美什,不,英雄王。你这狂傲的家伙,果然值得我期待。”基什王叼着烟枪,擦了打火石点着后深吸一口,咧嘴一笑,“对于你的决断,我肯定。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阿伽,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乌鲁克王昂起了头,高傲地抱着胸,“那是诸神向本王发出的挑战,虽然很麻烦,但是没有不迎战的道理。”
“别这么说,恩奇都啊…也是我欣赏的人呢。”淡淡的烟雾呼出,阿伽锤了锤吉尔伽美什的胸膛,“你们曾一同探询过的王道,亦是我的理想。所以我主意已定,这事我必要插一脚!”说着,他回身信步向着远处宏大的建筑而去,“毕竟你所要去的是那片充斥着腐尸的大海,随我来!”
“哼,本王倒看看你搞什么名堂!”吉尔伽美什无奈地笑了笑,随着阿伽一同前往了那奇怪的建筑。
他们穿过市区,越过陡峭的山峰,攀着钢铁的绞架,一直上到平台上。两人伫立在足有十余丈高的、穿插着无数粗沉铁锁的钢门前,仰望着位抵山颠的巨大建筑。
“连锁都不用,你这家伙倒是蛮放的下心的嘛!”吉尔伽美什揶揄道。
“无妨,反正这航道的大门只有KABITU能打开。”阿伽无所谓地回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站定了步伐,“里面的东西,看了可别吃惊啊!”话音落下的瞬间,基什王以倾斜山岳的力量挥起那冥府的阴沉之剑、凶悍地震击钢门!
万吨之力敲荡在沉重的门上,轴承开始转动,在如滚雷般的闷响中门扉缓缓开启,招荡的铅色金光从幽暗的大殿内瀑射而出。
“!!”当吉尔伽美什窥见那黄金之光的来源时,不由惊愕地瞠目结舌,“这、这是?!”纵使他有着数不尽的财宝,也为那天工般的伟岸艺术品震撼。
那像是一座璀璨的宫殿,但实际上却是一艘宏伟的大舰。
在灯火通明的维修场中心,在嶙峋的脚手架、被数千的工作人员包围着,就是那长达三十米的灿烂之舟。它的底盘呈现出倒梯形的流线构造,规律地漫布着直径相同的精密的孔洞。它张开的两翼长达六十米,宛如翡翠与琉璃般的剔透,有着坚实的红石脉络,上面如同晨星般的航灯闪烁交映。舰首如同纺梭,尖端之下是一樽雕刻为巨龙的船首像。甲板上,是层叠而起、共计四层的楔形基盘,基盘之上嵌着几何形的炮台,大大小小共计十六门——这其中在船的两弦与后方有三座较大的耸立而起的井式发射台,三枚半裸在外的赤红色弹丸赫然可见。船的后方,是三座联装的喷射器,喷射器的周边环绕着泛着银光的金属环。
“这就是‘维玛娜’,海之女儿提亚马特曾赖以航行于混沌之海的大船!”阿伽大手一挥,“我基什不懈的努力,就是力图使她在钢与火之中重获新生!”
“这就是你们基什现在全城都那么敏感的原因吗?”吉尔伽美什扬了扬眉,“倒也可以理解,这的确是珍宝中的至宝。”
“呵呵…”阿伽笑了笑,咧嘴道:“那,把她借给你如何?”
“这一行险恶难料,”吉尔伽美什目睹着那宏伟的宝具,思忖道:“本王可不保证能把她完完整整地交还回来,即使这样你也乐意吗?”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比起宝物我们更在意制造宝物的技术,”阿伽拍了拍吉尔伽美什的肩膀道:“只有技术才是根本,而只要掌握明了,再昂贵的宝物也可以量化,使得人人都能用。”
“那这个复杂的东西你完全掌握了吗,”吉尔伽美什向前走去,仰望着那黄金的舰首,“无论怎么看,这也不是人手能造出的东西。”
“当然不,但我隐约感觉的到,她并不是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说到这里,阿伽紧皱起眉,沉声道:“那三枚红色的弹丸你看到了吧,那就是‘阿格尼亚’,从文献中来看,那个东西曾经在一瞬间、一发使死海沸腾、一发烧穿了天空、一发将美索不达米亚的一部分彻底从地表蒸发。”基什王无奈地叹道:“这东西是埃雷修基加尔的镰刀,只能带来毁灭与灾厄……我可不是杀人狂,基什的扩张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毕竟这里如你所见,贫瘠而荒芜,以前是多么穷困想想也知道吧。”
“所以呢?”吉尔伽美什会意地与阿伽相视而笑。
“所以,如果搞坏了,你就从乌鲁克派些人来帮我们多凿些水井如何?”阿伽半开玩笑地指了指负责维修的工匠们,“至少,让这些辛苦的人们每天能洗个驱逐疲劳的热水澡。”
“呵,成交。”吉尔伽美什微眯着眼,“不过,看样子还没修好吧,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本王可没有太多的时间。”
“这艘大船在确定了九天之上的航路之后,应该是可以任意行驶的。”阿伽边说着边摸出了胸前的那个吊坠,晃了晃,“这个玩意儿你应该还留着吧?到修好的时候,我就用它呼叫你。”
“呵,正合本王的心意!”吉尔伽美什摸了**前锁链上的吊坠,像预祝胜利的碰杯一般轻叩了阿伽的那块,“那么本王即刻出发,路上等你的好消息!”说罢,吉尔伽美什敲了敲阿伽的胸膛,向着山门外走去。
“不送。”阿伽注视着吉尔伽美什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这小子的脚步,也变得这么坚定了呐。”他暗自想道。
这个时代,有幸记录了人与神的创造。
奠定历史的瞬间,终将沉淀为长河中的沙砾。
但这些节点所昭示着的,正是永存不灭的精神——纵使固有的外在被蹉跎成泥,英雄们的形象依旧会被人们的理想所重新描画,获得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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